“如果服用‘聪明药’能够让人聪明,那么,这个效果也会是很短暂的;当药效过去以后,很可能聪明程度就回到从前,甚至还不如从前”
“提高智力,是要靠自己主动性的参与。不想用功,想通过吃药就变得聪明,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不太可能”
据英国媒体报道不久前,一个名为“前瞻”的科学家智囊团在一份独立报告中,勾画了20年后药物的发展前景,认为未来人们服用激活大脑功能的“聪明药”,有可能像今天喝咖啡一样司空见惯。
吃药就能变聪明?“聪明药”的说法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果真如此吗?它的科学依据是什么?如果是,那么,那些整天为孩子不够聪明而烦恼的家长,在工作中埋怨自己想不出好点子的员工,渴望出类拔萃却总是碌碌无为的寻常人,岂不是找到了一剂良方?
研发兴趣缘自“聪明鼠”
近几年来,激起科学家们对“聪明药”研发兴趣的,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实验室里的一只“聪明”的老鼠。
华裔科学家钱卓教授领导的普林斯顿大学科研小组与同行专家一起,通过转基因试验培育出一批“聪明鼠”。“聪明鼠”聪明在哪里?实验表明,它能记得曾玩过的玩具;花更短的时间找到曾去过的“迷宫”出口;而且被电击后“记仇”,把它放到曾遭电击的笼子里,一进去就被吓瘫了。
“‘聪明鼠’实验,其实从行为学的角度证明老鼠变聪明了。其聪明主要表现在转基因鼠在学习与记忆能力上要超过普通鼠。”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教授、复旦大学神经生物学研究所“长江学者”卓敏教授解释说,“这的确是在学习记忆研究上的一个重要突破,但‘聪明鼠’的聪明与人的聪明不能完全划等号。”
“对聪明的理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比如,我就认为,聪明的人要懂得遗忘。如果你的记忆能力超出常人,你的确会从中获得很多好处,比如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考试总能得高分;对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时间、地点、细节,都能在脑中一一重现,帮助你做出正确的判断。可是,假如一些恐怖、伤心的记忆总是侵占你的大脑,每时每刻都要被突如其来的痛苦记忆折磨,这样的聪明,你想要吗?”卓敏说。
事实上,科学家对“聪明鼠”的最新研究表明,“聪明鼠”也为它们的聪明付出了痛苦的代价。因为“聪明鼠”脑中转入了NR2B基因,这个基因能控制一种叫作NMDA的受体,后者是参与记忆和学习的重要受体。但是,由于NMDA受体的作用,老鼠变得对长期的慢性疼痛难以耐受。换句话说,“聪明鼠”对疼痛和伤害都比普通老鼠有更好的记忆力。卓敏说:“如果一个人想利用转基因或改变基因的办法来变得聪明一些,就必然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药来张口”变聪明不现实
从“聪明鼠”的研究中得到启发,有人认为可以借此开发出一种“聪明药”,帮助家长培养出聪明的孩子。
脑功能的实现是建立在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的“突触”连接和信息传递的基础之上的。神经元和神经元之间的信息传递能力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具有巨大的可塑性。神经元活动增加,神经元和神经元之间的信息传递能力相应地增强。
在国外,一些能改善记忆的认知增强剂已经在研制中。比如,美国的一位教授发现学习通过若干方式发生在“突触”(两个神经元之间的接点)上。当一种称为CREB的蛋白被激活时,该“突触”便被强化,并且CREB蛋白也在果蝇和小鼠的记忆形成中发挥作用。伴随这些发现,一些药品公司希望研制出一种用于促使人的神经系统产生一定数量CREB的药物,从而促进记忆的形成。最近,德国科学家研制出一种药物,能抑制人体大脑中特定的神经细胞的活动,防止它们过分活跃,从而使大脑在短时间内记忆稳定,提高大脑的操纵能力和注意力。这些药物的出现是科学的进步,但它们都被冠以“聪明药”的名称,使一些人陷入变聪明只需要“药来张口”的幻想之中。
但是,药物是否真的能让人变聪明,还没有任何实证研究给予证明。“当一项研究表明某种化学药品能在某一动物种群中对记忆产生某种增强作用时,不可避免会有许多制药公司投身于此,幻想将之运用在人体上。如果该药物是用于治疗一种已知的疾病——例如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的一种),那么不对症下药的滥用情况就会激增。”卓敏对所谓“聪明药”的出现,深感担忧。
事实上,现在所说的“聪明药”很大程度上是基于治疗情绪方面的药物,最普遍的是用以治疗多动症的“利他林”。有研究表明,患好动症的儿童服用此药后,可将他们的学习能力倾向测验分数提高100分以上(满分1600分)。这样的消息曾经让国内的许多家长趋之若鹜,纷纷到药房求购。但卓敏强调:“‘利他林’只能控制人的情绪,让孩子安心学习。注意力集中了,小动作减少了,学习成绩自然就提高了。注意力与学习记忆是两个概念,这种药可能会帮助控制情绪来调节注意力,从而使记忆正常,但它本身并不能促进孩子学得更好,它和‘聪明药’毫无关系。”
更可怕的是,过分强调药物作用,也会带来一些无法预计的后果。“痛觉增强,导致细胞坏死,学习记忆,药物成瘾这几块的功能在大脑中是捆绑在一起的,想要通过吃药增强学习记忆力,也就必然会带来另外几部分反应的增强。”
把研究重点转移到治疗上
“其实,‘聪明药’的说法,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人类对大脑的认知正在逐步深入,人们获得了一些探知大脑秘密的钥匙。”卓敏介绍,学习如何发生、记忆如何储存,是脑科学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当前,科学家们主要围绕两类问题进行研究:一是各种形式的记忆在大脑内是如何组织的;二是记忆的编码、储存、读出和遗忘是如何实现的。在这个过程中,科学家们取得了一些重大成果。比如,卓敏与其研究团队首次发现,大脑前扣带皮层及其神经元NR2B受体在恐惧记忆形成过程中起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科学家们发现了影响恐惧记忆形成的工具后,为人类开发防治“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的药物就有了新的受体靶点。
“我个人不赞成‘聪明药’的研发,科学家应该花时间去研究怎样治好那些记忆缺失或有记忆障碍的人。例如对于偏头痛和帕金森症的治疗、对睡眠领域的研究、对老年痴呆症的治疗等多种神经系统疾病的研究,这些领域还有许多未知和未解的部分。”卓敏认为,应该把药物研制的重点转移到治疗上来。“提高智力,是要靠自己主动性的参与。不想用功,想通过吃药就让自己变得聪明,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不太可能。”
这种靠药物吃出来的“聪明”也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处境:“如果服用‘聪明药’能够让人聪明,那么这个效果也会是很短暂的;当药效过去以后很可能聪明程度就回到从前,甚至还不如从前。”